王大壮的八卦掌（中篇小说连载六）

任 世

一个月后，运河县技工学校的大门口挂出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“王大壮暑假武术培训班”。王大壮三个字比其他字要大出一号。县报、县电视台也刊登、播出了王大壮举办暑假武术培训班的招生广告。

    王大壮利用崔延明借给的一万元租下县技工学校的几口教室与场地，购买了一些器材，利用假期招收学生。一个学生学费一个月一百二十元，两个月二百元，食宿费自理。广告登出去几天，他忐忑不安，学生招不起来怎么办？这一万块的投入打了水漂咋办？但令他想不到的是，生源出奇的好。学生大部分是本县的，还有几十名外地的。有些是父母在外经商或打工无人管理的孩子，还有几个是省城里的高干子弟。王大壮心情激荡，信心满满。他聘请了一位武功较好的同事作教练，聘请了四五个人担任学生食宿、保安工作。一连几十天，他不分昼夜忙碌着，操劳着，也兴奋着，更自豪着。他从来没有这样充实过，从来没有这样亢奋过。他品尝着崔延明那话的滋味，认为过去的自己太正统，太固执，太迂腐，太不可思议了。

自主创业，自闯天下，这种滋味竟然如此甘美，如此爽人啊。他看着学生们在操场上整齐的队列，看着自己聘请的人员那么忙忙碌碌，兢兢业业，他多次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。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。

培训班结束后，他给崔延明打电话，让他抽空过来聚一聚。还是在天外天。当然，是他做东。只是多上了一道菜，海参。酒，也比上次的高一个档次。这次，他滔滔不绝，口若悬河，谈笑风声。而崔延明只笑不说，只吃不讲。

王大壮把一万元放在崔延明跟前，用下巴一点，请崔大经理点一点。

崔延明还是不说话，只是笑。

王大壮问，你一个劲地笑啥？

崔延明嘎地一笑，说，王大头，看你现在这个样子，让我想起自己当初做买卖的情形。我自己不知道，是别人告诉我的。他们说，当我拿着一捆钱到银行还贷款的时候，连腚沟子里都是笑摸样。

王大壮朝崔延明肩上就是一拳，损吧你！

崔延明说，还是老俗话，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，你自身这个牌子再不用，就成一块糟烂木头了。你信不信，今年你尝到了甜头，你就像抽大烟一样不上瘾才怪呢。

王大壮端起一杯酒，说，崔家兄弟崔拖拉子，尽管我很烦你，但我还是要谢谢你，来，走一个！

崔延明说，就是我不说，再待上两年三载，你也会坐不住的。真不错，开头比我强百倍，从今往后你觉得怎么大就怎么整，怎么能捞就怎么折腾。牛屄大不是吹的，火车快不是推的，咋叫能耐咋叫本事，干出点名堂来让人家瞧瞧，才能证明你不是狗熊而是英雄！不过，咱违法的事情不能做，不能让乡亲们戳咱的脊梁骨，绝对不能！

王大壮把杯子一举，对，几年后我包你！

王大壮的思路越来越宽，越来越敞亮。体校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小，公家人的诱惑越来越淡。他每天都在思量着如何把自己事业做大做强。资金的问题，场地的问题，聘请人员的问题......每天缠绕在他的心头。

就在王大壮雄心勃勃谋划未来的时候，县技工学校却越来越不景气，原来的七个专业只剩下了两个专业，学生仅有四十多个。同时，他了解到技工学校开设的多为专业课，文化课教师的工作量很少，学生不看重，领导不重视，加上没有升学压力，又不用像普通高中那样每个学期期末要参加全市统考排定座次，所以这部分老师相对比较清闲。于是，他跑劳动局，跑县教育局，最后通过分管文教卫生的副县长，廉价租下技工学校十几口教室，开始招收长期班学员。习武的同时，开设全国统编教材文化课，聘用技工学校的文化课教师授课。技校领导一口答应。因为这部分老师无事可做，有的不辞而别倒登买卖，有的教师大白天扎堆打麻将打够级，吵闹声不绝于耳。这样一来，既可以挣一笔租金，又可以稳定老师的情绪，杜绝乌烟瘴气，何乐而不为呢。各科的教师在不上课时，过来为王大壮的学生们上文化课。王大壮给的授课劳务费一部分直接归代课老师个人，一部分给学校，由学校代发专业课教师课时补贴。人人有份，皆大欢喜。

    于是，运河县技工学校的大门口，又挂出一块非常醒目的大牌子：运河县震寰武术学校。

形势完全按照王大壮的预测发展。报名来校学习的孩子络绎不绝。这些孩子的家长把子女送来，是冲着王大壮的名气来的，而大多也是在学校学习不好跟不上班，也有身体不好影响到正常上课需要锻炼的，当然也有武打片看多了，想练武实现英雄梦的。王大壮很认真很负责地教授着这些弟子，一招一式，拿出了看家本领。几年后，部分学生不仅能到各种大型场合去表演，还去参加市、省武术比赛，七八个学生拿了奖。还有一些学生毕业后继续在学校跟王大壮学艺，之后干起了武警、保安、消防队员，还有被私人聘为保镖的。他的学生遍布全国三十多个省市。他们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招牌和广告。尽管县里的主要领导上调，新来的领导一心扑在招商引资上，对曾经给运河县带领无上荣光的武术事业很少过问，全县十六个乡镇的武术学校相继关门，县体校的武术班招不上生来，但王大壮的武术学校却越办越红火，虽然学费越提越高，但学生却有增无减。王大壮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大，越来越长。当大到一定程度时，他产生了自己独立办校的想法。尤其是两个外国武术爱好者的到来，更加坚定了要开办一所规范化、正规化武校的信念。

那是2002年的夏末秋初，澳大利亚和美国的两个年轻人拿着几年前的一本中国武术杂志，慕名来到王大壮武术学校。当他们在县侨联、先外事办的官员和翻译陪同下来到校园内，看到的是满院的荒草和垃圾，以及门窗糊着塑料布或玻璃支离破碎的教室，一个劲地摇头。当他们看到一群孩子就在院中一条臭水沟旁练功，成群的苍蝇嗡嗡乱飞，更是满脸的疑惑和不屑。学校西侧的塑钢厂机器轰鸣，吵得人们耳朵嗡嗡响，几次打断了澳大利亚人的问话。美国人向翻译滴里嘟噜一通，翻译向王大壮说，约翰先生问，中国人练武术，十分讲究环境问题，请问在这样肮脏吵杂的环境下，练功是不是会受到影响，是不是会让功夫拐向左门旁道？

王大壮瞠目结舌，无言应对。

两个外国人原计划跟着王大壮学习一年半载的，但他们匆匆而来，匆匆离去。为此，王大壮彻夜失眠。

作者简介：任世，原名任连巨，又名任连炬，山东省无棣县人，县政协学习文史委主任、研究室主任，现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、山东省作协会员、县作协主席。多年来在在省以上期刊等发表文学作品17余万字。出版中篇小说集《家乡的鱼鹰》、长篇报告文学《大爱 渤海湾》《赤子情怀》《百年风云》及多部文史研究著作。多篇作品获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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